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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以创新?一份跨越七十六年的答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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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:

金秋的风拂过铜官山麓,一簇簇铜草花在阳光下泛起紫色的波浪。这不起眼的小花,是铜矿的天然信使,“铜草花,开紫花,哪里有铜哪里有它。”先民循其芳踪,觅得矿脉,点燃了三千年前的炉火,也点亮了源远流长的青铜文明。

铜陵的采铜史诗,便在这芬芳的指引下徐徐展开。据《史记·封禅书》记载,大禹平定水患后,收九州所贡之铜,铸成九鼎,以象天下。及至盛唐,诗人李白游历于此,目睹铜官山冶炼盛景,挥毫写下“炉火照天地,红星乱紫烟”的千古绝句,让那时的辉煌在诗句中永恒。

从商周的礼乐青铜,到唐宋的盛世铜光,铜陵始终是中国采铜冶铜的重镇。我国著名矿冶考古专家、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副所长华觉明先生曾亲临此地,面对罗家村那宛如小山般的古代炼渣,不禁连声惊叹:“此乃中国之最,世界奇观。”

铜韵铿锵,薪火相传。这绵延三千五百年的青铜血脉,从未在时光中断绝。如今,那份深植于这片土地的冶炼智慧与坚韧精神,正由现代工业的脊梁——铜陵有色接续传承,将古老的铜火淬炼成新时代的金属之光。

  何以创新?一份跨越七十六年的答卷

青铜不老展新姿

在铜陵有色展示馆内,聚光灯柔和洒落,一块古朴厚重的铜锭,与一片薄如蝉翼、光泽流转的铜箔,静默并置。两者之间,不仅隔着七十六年的漫长光阴,更映照出一条从工业根基迈向材料尖端的升级之路。

不远处,“新中国铜工业从这里开始”鎏金大字,熠熠生辉,将人们的视线引向1949年12月那个火红的起点。彼时的新中国百业待兴,党中央特批9500吨大米作为建设资金,在这片热土上点燃了第一炉炽热的铜火。

七十六年过去,当年的铜官山矿务局已成长为连续七年跻身世界500强的现代化企业集团。从地底深处的矿石到高端电子产品中的核心材料,铜陵有色完成了一场从“重量”到“重质”的华丽蜕变。

而探寻这条矿业命脉的成长轨迹,也正是解读它如何以科技重塑产业价值、以创新点亮金属未来的故事起点。

老矿的新井,深地掘金

“脚穿草鞋推矿车,手抓馍馍送嘴边;竹编箩筐装矿石,人力绞车往上提。”

这首朴素的民谣,像一扇时光之窗,将我们带回铜官山最初的岁月。那时的矿山,在日本侵略者掠夺性开采后满目疮痍。没有电,没有路,没有机械的轰鸣,只有一群心怀“铜业报国”理想的人,从天南地北汇聚于此。

他们之中,有经验丰富的老工人,有脸庞稚嫩的学生,有技术精湛的工程师,也有刚刚放下枪杆的军人。大家头顶青天,脚踏荒芜,住草棚,饮山泉,却把最滚烫的青春,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这片沉睡的山峦。

振兴铜业,找矿为先。青年时期的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工程院院士、著名的矿床地质学家常印佛,当时还是一位来自清华大学的学子。他作为铜陵有色321地质队的一员,与队友们用双脚丈量了数千平方公里的山河。“我们一边填图,一边跑路线,一边找矿”,他曾在回忆录中写道。

秋冬时节,山风刺骨,徒步四五十里山路是家常便饭。双脚磨出血泡,肩膀压得红肿,也无人停下脚步。两年时间,他们完成了11幅地质填图,参与编写的《铜官山铜矿地质调查报告》,为矿山建设奠定了第一块基石。

找矿是希望,出铜是回响。1953年5月1日清晨,铜官山冶炼厂内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台冶炼炉上。5点18分,一声清脆的哨声后,冶炼炉缓缓吐出铜水,新中国第一炉铜水诞生了。这块不足4吨的铜锭,一级品率达到99.5%,点亮了新中国工业的曙光。

时任铜官山冶炼厂吹炼炉班操作工的周贵山,是这个难忘历史瞬间的亲历者之一。他说,当吹炉张开大嘴吐出稠红铜水,以百川归海的气势直泄到模具里时,在场的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,相互拥抱着高喊“出铜了!出铜了!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怕了!”

正是从这一刻起,铜陵的铜产业翻开了崭新的一页。依托这第一炉铜水带来的信心与动力,铜陵逐步建起了从采矿、选矿到冶炼、加工的完整工业体系,成为全国重要的精铜生产基地。其产品市场占有率居全国前列,电解铜产量连续多年保持全国第一。

铜,不仅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,更深深融入了它的精神与灵魂。至此,铜陵正式向世界递出了“中国古铜都,当代铜基地”的闪亮名片;铜陵有色成为新中国名甲天下的铜业摇篮、有色脊梁。

但资源型企业的命运,始终与地下矿藏同频共振。进入20世纪90年代,铜陵有色旗下的铜山矿业公司资源日益枯竭。到2003年底,矿山负债率高达198%,连续亏损了14年,前路仿佛被黑暗笼罩。

当脚下的资源之路似乎走到尽头,向上的创新之门便被叩响。2004年,勘探人员在狮子山矿极深之处发现了新的矿体。老矿喜获新生,更名为“冬瓜山铜矿”,寓意深深扎根、果实丰硕。

拥抱这份厚赠,意味着挑战前所未有的开采极限。超千米深井,高地压、高地温,是世界级的工程难题。就在此时,铜陵有色将实验室搬到矿山一线。

他们开创了“无废开采”的绿色奇迹:尾砂回填采空区,废石就地消化,井下废水循环利用,真正实现了资源的极致转化与“点石成金”。矿山日开采规模达到1.3万吨,是原狮子山矿日采量的5倍多。

沉寂的矿区再次响起轰鸣,深井之下机车有序穿梭,智能信号灯守护矿工安全。一座濒临枯竭的老矿,因科技而重获青春。

找矿探脉,不远万里。铜陵有色又将视野越过大洋,在厄瓜多尔萨莫拉省的热带雨林中,米拉多铜矿正被一群来自东方的“矿业人”唤醒。“刚来那会儿,这里是一片热带雨林,没有公路可以通行,我们拿着砍刀硬生生砍出一条路。”老员工金年生回忆道。

这座由中国投资、设计、施工、运营的铜矿,成为厄瓜多尔第一座大型固体矿山,大幅提升了企业的资源自给率与全球竞争力。

面对老矿山的资源困局,铜陵有色的“创新之问”找到了新的答案——向科技要活力。

  炉火的新篇,吃干榨净

矿石已出山,但真正的挑战,才刚刚开始。

金隆铜业的故事,要从一个承载荣光的名字说起——铜陵第一冶炼厂。作为新中国铜工业的“长子”,它曾用第一炉奔涌的铜水,点燃了民族铜工业的希望,纾解了国防建设的燃眉之急。数十年间,炉火不熄,“铜官山”牌阴极铜,被送往大江南北。

光环之下,是日益沉重的环境代价。退休老工人王师傅至今还记得:“那时候下班,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矿尘,连呼吸都带着那股特有的气味,久久不散。”而在国门之外,先进的闪速熔炼技术,却因高昂的引进成本和复杂工艺,可望而不可及。

是安于现状,还是主动突围?1992年,铜陵有色毅然选择后者,建设新工厂,还铜陵一片蔚蓝天空。

这段岁月,被一个人深刻地烙印在记忆里,他就是后来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张文海。当年,他正是金隆铜业国家重点工程的总设计师。他和团队住在工棚里,守着上万张图纸过春节,家人送来年夜饭时,他正为“冷风”工艺的关键参数绞尽脑汁。“我们要走自己的路!”张院士回忆说,“不仅要国产化,更要超越!”

1997年,他们成功以“冷风”替代全球通用的“热风”,并率先在硫酸工艺中引入动力波技术,一举攻克了长期困扰国际同行的“下生料”与“炉瘤”两大顽疾。这套由中国人掌握的原创技术震惊了世界冶金界,其核心成果荣膺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。

几乎同一时间,其“兄弟”第二冶炼厂也面临另一项关键挑战。在铜冶炼过程中,矿石中常伴生着金银等贵金属元素。如何高效回收这些高价值金属?为攻克金银提取率低的难题,一支技术队伍远渡重洋,系统学习先进的冶炼技术。

但学习不等于照搬。归国后,他们结合本土实际大胆创新,试验国产材质,依靠老师傅的经验精准控温……终于,高纯度的银锭在他们手中诞生。这不仅是一次技术上的突破,更在铜陵有色的发展历程中,深深植入了“吃干榨尽”的循环经济理念。

然而,随着时代的发展,曾经的先进工艺也逐渐面临新的挑战。步入新世纪,过去引以为傲的冶炼装备开始显露出时代的局限,设备老化、能耗上升、环保压力日益加剧。是固守旧路,还是壮士断腕?

铜陵有色再次选择了一条上坡路。他们坚信,唯有创新,才能穿越周期;唯有技术自强,方能决胜未来。在这一轮产业升级中,市委、市政府前瞻布局,将绿色铜基新材料产业列为全市战略性新兴产业,通过设立产业引导基金、推动产学研合作等方式,为企业技术升级注入了强劲动能。

于是,“金隆”“双闪”“奥炉”等一系列标杆工程拔地而起,“创新驱动”与“绿色转型”成为企业前行的双翼。

走进今天的金隆铜业熔炼车间,热浪虽依旧,景象却已焕然。闪速炉高效“吞咽”着矿石,火红的铜水经由自动化流程,化作规整的阳极板。“从前令人头疼的高硫低铜矿,如今我们却能‘粗粮细作’。”该公司党委书记、副经理谢剑才的话语中透着自豪。通过128项精准的工艺调整,曾经的杂质被点化为资源。

智能废水调度系统使水循环利用率高达98%,新水单耗下降12%;硫酸低温余热发电项目年发电量突破2000万千瓦时;渣选工序经优化,尾渣含铜量持续降低。“每降低0.01个百分点,年增效便达数百万元。”谢剑才用数据诠释技术创新的经济价值。

五公里外,金冠铜业正在重新定义“绿色冶炼”的样貌。厂区绿意盎然,空气清新,近乎零烟尘、低噪声的运行环境,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单体矿铜冶炼工厂。在智能车间内,机械臂自动运转,铜水如金色瀑布般精准流转,整个现场仅有寥寥数人,却秩序井然。

承载着几代人的智慧与梦想,金冠铜业从诞生之初就立志打造“世界样板工厂”。它不再满足于单点的技术突破,而是一场全流程、全系统的集成创新与顶层革命。采用“闪速冶炼+奥斯麦特炉”顶级工艺,实现废渣全部资源化利用,多项技术指标跃居国际领先水平。

而在铜陵有色金新铜业分公司的智控大厅,传统“高温轰鸣”的景象已被超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所取代。4万多个监测点实时回传数据,构建起一座“透明工厂”。“一键智控”不仅使生产效率提升1.5倍,更让单吨铜材能耗下降超10%。

“我们的排放指标远超行业最严标准,”金新铜业经理许中俊介绍道,这座现代化工厂,单位产品能效已达国际先进水平,正持续为新能源、电子信息等高端产业注入“铜”动力,成为行业绿色智能升级的典范,助推我省实现万亿级新材料产业目标。

从第一冶炼厂的筚路蓝缕,到第二冶炼厂的学习国际先进,再到今天金冠铜业的全球领先、金新铜业的智慧赋能,不仅是传承,更是开拓与超越。

更令人感慨的是,当年曾远赴国外学习的铜陵有色,其创新的“铜冠”牌高纯阴极铜,已成为伦敦金属交易所(LME)的注册品牌,吸引了国际同行的学习与合作。

面对老国企的发展瓶颈,铜陵有色的“创新之问”找到了新的答案——向创新要未来。

  古铜的新生,薄韧未来

创新,不仅是为了活下去,更是为了挺直脊梁;不仅是为了掌握产业发展的话语权,更是为了定义未来的方向。

在铜陵有色,从“有没有”到“好不好”,从基础冶炼到尖端材料,创新,是唯一的通行证。

走进金冠铜业分公司,一种看似不起眼的黑色颗粒,正悄然连接着矿井的深邃与天空的辽阔。它就是铼,地壳中最稀散的金属之一,被誉为“航空发动机的革命金属”。

几年前,在调研冶炼环节时,中国工程院院士曹建国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可能:从铜冶炼的烟气污酸中,提取这种战略级稀有金属。那时,“铼”对大多数传统冶炼企业而言,还是一个陌生的名词。但它,却是航空发动机单晶叶片的核心材料,长期受制于人。

“我们能不能自己提取出来?”这个问号,成了创新的起点。

去年,金冠铜业建成铜冶炼烟气污酸提铼工业化项目,成功提取出纯白色的铼酸铵,并实现规模化生产。“项目可年产铼酸铵3000余公斤,是我们在有价金属综合回收上迈出的关键一步。”该公司双闪硫酸车间主任王迪说道。

从烟气中“炼”出珍宝,从废液中“淘”出战略资源,这不仅是技术的突破,更是发展理念的深刻转变。

除了铼,铜陵有色的创新版图还在不断扩展。金属耐磨材料、光伏组件、汽车电池……一次次落子,推动企业坚定地走向价值链中高端。

“要以科技创新引领新质生产力,只有突破关键核心技术,才能在全球竞争中掌握主动。”铜陵有色集团党委书记、董事长丁士启说,他们紧扣一个“新”字,超前布局新材料,拓展储能、节能与环保产业,全力奔向未来的赛道。

“千万别小看这薄如蝉翼的铜箔,它曾是5G通信领域我们被‘卡脖子’的环节。”安徽铜冠铜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箔机前,钛辊徐徐转动,铜箔如金缕般轻盈卷曲。另一边的实验室内,高级技术主管李大双正借助显微镜,审视铜箔表面肉眼难以捕捉的微观结构。

这款铜箔薄至数微米,仅为发丝直径的二十分之一,刷新了行业锂电铜箔的“最薄”纪录。它与七十多年前炼出的第一炉铜水血脉同源,使命却已截然不同。

昔日,高端HVLP铜箔技术长期被国外垄断,是我国电子信息产业必须攻克的堡垒;如今,通过不懈攻坚,铜陵有色不仅实现了一至三代铜箔的规模化量产,更率先布局第五代研发。

“我们的产品已全面匹配5G、6G及未来AI服务器需求,多项技术填补国内空白。”言语之中,是打破垄断后的自信,更是以创新重塑竞争力的底气。

一项项突破,源自“何以创新”的坚定回答。这背后,熔铸了以常印佛、张文海、曹建国等7位院士为代表的无数专业人士的智慧,更凝结着几代铜陵有色人的匠心传承与集体求索。“十四五”以来,企业累计实施科研项目超700项,获省部级以上科技奖25项,建成了国内最完整的铜产业链。

炉火,亘古不息;创新,永无止境。展望未来,丁士启表示,他们将持续强化创新驱动、深化智能制造、提升价值链地位,紧盯“卡脖子”难题攻坚克难,聚力打造世界一流企业。同时大力发展锌基新材料、铼基新材料、银粉等战略性新兴产业,做优主导产业、布局新兴领域。

市企同心,其利断金。在市委、市政府的支持下,铜陵有色正朝着打造世界级铜产业集群的目标稳步迈进,以创新之举回答“创新之问”,携手再创古铜都新辉煌。

今日的铜官山上,铜草花依然年年绽放;而山下的智能工厂里,创新故事还在不断续写。 (朱 敏)